不论林中人还是清河人、不论是戴孝的还是没戴孝的、不论是哭着的还是没哭的,一时都没了声音。
他们望着船员的眼神,也逐渐变了味道:狗日的,这帮海狗子怎么吃得这么好?我们在岸上,天天捡牡蛎吃,这帮人挤在一片船板上,倒是山珍海味日日不断了!真是岂有此理!
船长和船员们本来是请人吃饭,不料突然发现对方变了脸色。
这才想到,这里的兄弟苦惯了,怕是被感动地说不出话来了。
将军号上的唐人、归义人也起了感叹,温声地说,“吃吧,吃完船上还有。”
这一下,望南堡众人几乎骂娘。
但吃别人的嘴短,望南堡人便都默默地围坐在长桌边,自顾自地捡着好吃的往嘴里塞。
许多清河人还在戴着孝,也还在哭。可是哭归哭,饭还是要吃的。
几个清河兵便抽抽搭搭地捧起一枚布尔萨馅饼,一口咬下去。
哎呀,果肉泥烂在嘴里了。
清河兵们纷纷一楞,随即一边用左手扶着饼,一边用右手去摸两枚往怀里塞。
哭得停不下来,‘怎么这么好吃’。
还有一个清河老头,看着周围大吃特吃的后生,不住地摇头,说‘服丧也服得不体面!南边来的后生虽是好意,但冲了老太公的丧了’。
感叹完了之后,这老头便趁着旁人未曾察觉,将一罐蜂蜜收入袖中。
将军号上的船员这个时候也大多下了岸。
桨手们也瘟头瘟脑地走到岸边,仰面躺在地上休息,不愿意动弹。
桨手之中许多人已经蓄了长发,裹了唐璞头,就连衣服,也不像是诺曼贼的那种‘对襟服’,反倒是唐人的斜襟了。
唐人的襻膊很适合捆住衣服,也适合干活,算是在归义人桨手、工匠、士兵之中最为流行的衣服了。
林中人未免好奇,询问南边来的兄弟,“这些碧眼儿,为何都是唐人打扮?”
“他们是归义人,”唐人士兵说,“别说碧眼儿了,这在南边是骂人的话。”
“归义人我们知道,王将军说过,只是我们终究没有见过几个。北边的碧眼儿都坏。”
“当然,”士兵说,“国公北伐时,春申河口往北,一个贼人也跑不掉。这个事情兄弟要去过了都护府了才明白得了:杀贼可以,但不要把不是贼的人杀成贼了,那是不聪明。”
两批唐兵、水手彼此问话个不停。
有个将军号上的船员,甚至拿出了一副叶子牌,在一群林中人、清河人崇拜的目光中,给他们介绍上面的豪杰都是谁。
将军号上的船长,则悄悄地把望南堡守备叫到了一边。
“李郎官,”船长说,“登岸时,我看见有半数唐兵戴孝,听说是给‘老太公’戴孝,这是怎么回事?”
李郎官皱了眉头,“你们来,把我高兴坏了,这件事情竟然没跟你们说。清河白家,完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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